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文丨張華

少年商學院創(chuàng)始人兼CEO

每一代人,或多或少,若隱若現(xiàn),似乎都逃不開和父輩之間有誤會或罅隙的宿命。有人說這是正常的事。因為“時代不同,思想也不同”。但是仔細想想,這句話未必對。我們總在改變,而可能忽略了代際傳承中最好最永恒的東西。

今天要講的故事,與其說是兩代人思想碰撞的故事,不如說是關于80初這一代人的成長史——在我們?yōu)槿烁改盖壹磳⑦M入不惑之年時,對事業(yè)與家庭,對愛與被愛的反思與覺悟。說到底,我們與父輩的和解,何嘗不是在與自己和解。

父親在家人微信群中出了一條信息:

“溫馨提示:本周四(農(nóng)歷9月24日)是張華同志的生日,切記!”

真的好溫馨。我回復了一句:記得的,謝謝爹。今年我的本命年生日和少年商學院公司五周年正好重合了,真巧。

馬上打了一行字:一家人說什么謝謝。

一家人也要說謝謝。而且,今天我對父母的每一句謝謝,都是一種和解,也包含著深深的歉意。

執(zhí)拗的少年

?我和父母的關系很好。當年談了女朋友或是分了手;做了兼職或在學校賺到了第一桶金等等之類,都給他們講。即時現(xiàn)在,有的時候我們也會煲電話粥,聊我小時候的一些趣事,村里最近的一些變化,等等。

與其說是我們兩代人之間親密和睦,不如說是他們對我“放心”。放心的另一個代名詞其實是——管不了。17歲上大學后,為了養(yǎng)活自己,從飯店端盤子、網(wǎng)吧當網(wǎng)管、煙廠推銷員、學校辦社團開始,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就干了無數(shù)事,更別說整個大學四年。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我性格獨立,行事果敢,做的決策還算靠譜,也就沒想去做“直升機父母”。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一個在豫北農(nóng)村長大,從小比較寡言內(nèi)向,只知埋頭苦讀的學習機器和理科男,緣何會一上大學就成為了一個社會人,畢業(yè)后又去做了記者,與少年時的自己判若兩人?

一種解釋當然可以說是“天賦”本就如此,只是高考制度壓抑了個性,你終將成為你應當成為的那個人。但另一方面,我知道其實來自我的執(zhí)拗與叛逆,青少年時期其實內(nèi)心一直在和父輩較勁。

較勁的事件之一是,就像電影《十月的天空》里主人公霍默生下來就擔負著子承父業(yè)當一名礦工一樣,我本該像父親一樣成為一名農(nóng)村老師的。當年流行考“普師”——初中畢業(yè)后上三年普通師范中專,出來就分配工作賺錢養(yǎng)家了。但命運幽了一默,那一年突然加考體育,瘦小的俺沒達標。我非常慶幸,因為這樣就可以考高中了,不用再像父親一樣收獲一眼就能望穿的人生了。

較勁的事件之二,盡管進入縣城最好的高中后第一次大考就全校第一。此后三年成績也總是名列前茅。高三的時候還進入“特優(yōu)班”,特別安排的老師,特別的三房一廳的“奢華宿舍”,以及在國旗下宣誓“向清華北大進軍”,但因為背負的壓力過大,心理素質(zhì)差,高考掉了鏈子。當父母和老師們都認為我一定會回去復讀的時候,我死也不回去——因為我覺得考上名牌大學首先是父輩們覺得榮光。

較勁的事件之三是,當時調(diào)劑院校同意調(diào)劑專業(yè)進入省城一所普通本科院校讀國際經(jīng)貿(mào)專業(yè),我雖不至于崇尚“讀書無用論”,但內(nèi)心認為應試教育的體制對我“迫害”太深。我要換一種活法。而每次春節(jié)回家看到父親小心翼翼地向為數(shù)不多的幾位“混得不錯”的親友遞煙,希望他們幫我留意工作機會,“能在縣城里做公務員的話最好了”的時候,我更是反感,內(nèi)心下定決心要走出方寸地,走遍全世界,永遠不受禁錮,只有自己而活,而且“最好離開中國”。

想在回想一下前17歲的自己,真是剛毅到好玩好笑。幾年后我如自己所愿,做了中國最好新聞媒體之一(南方周末)的記者,所謂“無冕之王”嘛,而且全中國甚至滿世界跑。但是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年少無知,對父親誤解之深。特別是2012年,30歲前夕,在丹麥的一次經(jīng)歷,讓我徹底頓悟,甚至羞愧難當。

而立頓悟

2012年的9月的一個下午,我到丹麥采訪樂高集團高層。我在媒體時的路徑與吳曉波老師類似,專注于研究企業(yè)家與財富變遷。當時我策劃了一個專題報道“全球各國首富訪談系列”,派記者到美國、英國、西班牙、以色列等全球有代表性的國家采訪,而我到了北歐。

我選擇一個北歐小國的原因,其實是想了解這里的人民“快樂指數(shù)”全球第一的原因——在此前一年,我成為了一位父親,我希望我的兒子首先要快樂,從小不再像我一樣成為流水線的一個零件;以及樂高作為一個“鄉(xiāng)鎮(zhèn)企業(yè)”成為世界五百強的成功秘訣。

和彼時的樂高CEO Jorgen聊了210分鐘。給我觸動最大的是,期間對于我的上述兩個問題,他拿出一幅太極八卦圖,鋪在我面前,然后迷之自信地笑了笑說:This is the answer—Yinyang Culture。

沒錯,一家北歐的企業(yè),視“陰陽文化”為圭臬,認為他們的文化基因與之并無二致。而他們眼中的陰陽平衡法則,一共有11條,我一一翻譯如下:

和員工親近,也要保持適當距離;

要出類拔萃,但不可鶴立雞群;

向員工展示信心,同時讓他們感受到存在感;

有容忍心,但要牢記處理事情的方法;

對自己負責,同時忠于企業(yè)愿景;

工作要精細,計劃須靈活;

勇于自我表達,但要注意策略;

要有遠見,同時腳踏實地;

關注輿論,但不為其所累;

要有活力,但要三思后行;

自信而謙遜。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(LEGO總部的太極八卦圖)

Jorgen說企業(yè)之外,丹麥人做人做事,基本也是秉承這些原則,這也是他們快樂的源泉,不急不躁,不疾不徐,聽從自己的內(nèi)心,優(yōu)雅地去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。

這讓我想起了青少年時期自己與父親的較勁。往好里說,這種較勁讓我去思考自己的人生,追逐自己的夢想,而且勇往直前。父親是物理老師,我后來開玩笑給他說,這就是牛頓第三定律,作用力與反作用力。但是往壞里說,那時的自己是多么地無知和狹隘啊——

我只看到了是他希望我“子承父業(yè)”,而沒有看到是時代湍急的洪流讓我們?nèi)狈x擇;

我只看到了他希望我考進名牌大學“光宗耀祖”,沒看到這更是他對兒子未來有更大可能性的期冀;

我只看到他希望我安身立命的世俗,沒看到背后是滿滿的責任與愛;

我只看到他希望給我指定路徑,而沒看到當每一次我“違背”他的意愿,他又是多么地包容和支持我的決定,并愿意付出一切……

如果把樂高的陰陽11原則歸納為四個詞的話,那就是:激情、執(zhí)著、開放、自?。ㄟ@也是少年商學院的企業(yè)文化);時隔多年,我總會想起北歐小鎮(zhèn)的那個深秋的下午——是那張?zhí)珮O圖,讓我更加明了,如果沒有開放和自省,只有激情和執(zhí)著,那么我們可能斬獲精彩事業(yè),但未必能體會到豐潤人生。

菩薩畏因,眾生畏果。過去和陰陽文化給我類似觸動的“零點時刻”,還有第一次讀到《哈佛通識教育紅皮書》時給我的觸動,這本出版于1945年的小冊子,告訴我們教育的目標是培養(yǎng)“全人”,而“全人”而全人等于好人(good man)+正直的公民(Good Citizen)+有用之人(Useful ?Man)。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跳出來看,如果說我與父親的較勁的本質(zhì),其實是我對教育體制的對抗的話,那么我的問題就是偏狹地“非黑即白”,把應試教育與素質(zhì)教育對立,把東西教育粗暴地分優(yōu)劣,同時也認定家庭與事業(yè)就像放魚和熊掌不可兼得。

三重平衡力

從丹麥回來后,因為耳鳴的困擾,我休了個長假。不久后,我的二兒子出生。我像我的父親一樣,成為了兩個男孩的父親。對于如何養(yǎng)育兩個孩子,我也很忐忑。

我發(fā)揮我的職業(yè)病,向不同的人學習和交流,同時好的內(nèi)容存放在“少年商學院”微信公號上,沒想到幾個月后聚集了幾萬名高知家長。加上在美國認識志同道合的我后來的搭檔、從伯克利畢業(yè)后在硅谷當老師的Evan后,2013年11月1日,我們創(chuàng)業(yè)了。沒錯,我的職業(yè)發(fā)生了巨大轉變。但一切仿佛又都是水到渠成、自然發(fā)生的。

當時我們并沒有精晰的創(chuàng)業(yè)路徑。但是共識之一是,我們要做面向未來的教育,培養(yǎng)孩子面向未來的競爭力;辦一所不管任何地方,人人都可參與的在線少年大學。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關于這份事業(yè)后來如何發(fā)展,怎樣的模式、演進與突破,以及后來取得的系列成績等等,并不是今天我要說的重點。于我而言,我更在意的是兩件事。

第一,如何理解“面向未來的教育”;

第二,作為創(chuàng)始人,我如何去踐行和傳遞這樣的理念,我如何培養(yǎng)自己的孩子和經(jīng)營自己的家庭,這其實也在塑造企業(yè)的價值觀。

對于第一個問題的答案。其實今天坊間與業(yè)界一直在討論。非常多的答案諸如:線上和線下相互結合,知識與實踐相得益彰,個性化學習勢不可當之類。我們也在這些領域并且有不小突破。但是這并不是問題的答案。因為你不能把形式當目標。

在我看來,“面向未來的教育”的提法并不恰當。這與我少年時與父親較勁的邏輯是一樣的——如果面向未來的教育是好的教育,那么日光之下并無新事,好的教育內(nèi)核一致,并不分過去、現(xiàn)在和未來之分。好的教育是關于愛與包容的教育,是“敢讓孩子做自己”的教育。

在對于第二個問題,我把創(chuàng)業(yè)也視之為做一場平行的關于自己家庭的教育實驗。它的內(nèi)核,則與17歲上大學后尋找自我之旅,特別是30歲時烙在腦海里的“太極陰陽文化”有關,我后來把它歸納為“三重平衡力”。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第一重平衡力是東西教育的平衡。不管孩子現(xiàn)在讀幾年級,未來我的孩子要不要出國留學,我認為都不是今天問題的核心,沒必要非黑即白看待事物。我理解和倡導的國際,并不是國外,把美國、英國或芬蘭好的東西拿來,而是兼容并蓄,抽絲剝繭,站在孩子的角度,培養(yǎng)他成為一個“T型少年”,而不是我小時候的“I型少年”。

我總結的T型的三大特點是:即有知識廣度,又有學習深度;既能跨學科思考,又能解決問題;既開放協(xié)作,又善于自我突破。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第二重平衡力是應試教育與素質(zhì)教育的平衡。小學低年級階段,應試的正向價值其實是培養(yǎng)孩子的習慣和抗壓能力。而素質(zhì)教育的本質(zhì)是幫助孩子找到他真正的興趣愛好,然后采取科學的的學習方法,循序漸進。我總結的五步法:

第一步:樹立夢想,勇往直前;

第二步:多做調(diào)研、多查資料,課題式學習;

第三步:多接觸社會,多嘗試當小學徒;

第四步:找到有同好的小伙伴,前往的路不孤單;

第五步:反復試驗,不懼怕失敗,永葆好奇心。

第三重平衡力則是家庭和事業(yè)的平衡。我在創(chuàng)業(yè)之初,和太太約法三章:每周一到五,至少有一天晚上回家和家人吃晚飯;每個周末,至少有一個整天全部用來陪家人和孩子。五年下來,我是及格的,但是做的遠遠不夠好。不過有一點是我永遠秉承的:以前,做好好爹比做個好記者重要,現(xiàn)在,做個好爹同樣比做個好的CEO重要。只要你想,家庭和事業(yè)是可以平衡的,任何時候開始都不算晚。當然這里的平衡并不僅僅是指晚飯和陪伴。

愿我們都能成為優(yōu)秀的“太極式父母”

布萊德·皮特主演的曾獲得多項奧斯卡提升的《本杰明·巴頓奇事》(又名《返老還童》)講的是一個棄嬰“逆生長”的故事。這部電影我看了好多遍,每一次都感觸良多,甚至淚流滿面。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今天是我的36歲本命年生日,也是創(chuàng)業(yè)五周年紀念日。昨晚我突然想,如果我像巴頓一樣,從現(xiàn)在開始逆生長,我會遇見怎樣的人生,我還會和父親較勁嗎?

如果可能逆生長,就像喬布斯說“我愿用我所有的科技(產(chǎn)品)去換取和蘇格拉底相處的一個下午”一樣,我愿拿我所有的所謂事業(yè)的小成就,去換取1943年,和哈佛委員會提出《哈佛通識教育紅皮書》框架的12位教授暢談的一個夜晚。(點此了解詳情)

如果可能逆生長,我會在再遇到父親對少年張華里的各種人設和規(guī)劃時,和他坐下來聊一聊,敞開自己的心扉,說出自己的小心思。當年我的倔強和較勁,一定曾經(jīng)讓父親非常擔心,多少個夜晚徹夜難眠。他本來就是一個剛強恒毅但內(nèi)心柔軟的人。

其實,無論是緬懷過去成長之路,還是談論“面向未來的教育”,都不如站在當下。緬懷過去讓我們與父輩和解,談論未來讓我們重塑對我們下一代的期待,但原點都是現(xiàn)在。我們要做更好的自己,我們要在如今更加錯綜復雜的大環(huán)境里,充分激發(fā)孩子主動支配而不是被動接受人生的可能。

愿我們都能和父母和解。我的每一位70末或80初、即將進入不惑之年的同齡人,都有過或主動或被動貼在腦門上“出人頭地”的發(fā)奮圖強史。我們感謝過往,感謝父母的勉勵。但想一想,與父母和解何嘗不是在與自己和解。理解愛和包容才是最好的教育,才是一切的核心。

我用了19年,終于與父親“和解”:何謂真正面向未來的教育

愿我們都能成為優(yōu)秀的“太極式父母“,永遠擁有三重平衡力,像哈佛通識教育紅皮書的理念,和樂高陰陽文化的11原則一樣,從容邁出為人父母的每一步。

我們不能像當初無知的自己一樣,一邊痛斥應試教育并與父母較勁,一邊現(xiàn)在又把孩子培養(yǎng)成為又一個自己或只是我們希望的樣子,同時代際之間又留罅隙。

家長不焦慮,孩子未來的路才可能寬廣,一切的美好才可能如期而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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