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Karen
少年商學院新媒體副主編
讓世界成為孩子的課堂
1986年4月26日1點23分47秒。
蘇聯(lián),普里皮亞。
漆黑的夜空里劃過一道亮光,緊接著是一聲巨響。
消防員瓦西里收到電話,核電站發(fā)生爆炸,需要立刻馬上趕往事故現(xiàn)場。
他安慰新婚的妻子,“我很快會回來”。便坐上了消防車,漸漸消失在黑夜中。
卻不知道,他踏入的是人類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夜…..
該片段出自HBO新劇《切爾諾貝利》第一集開頭的片段,改編自真實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爆炸,專業(yè)電影網(wǎng)站IMBD評分高達9.7。
切爾諾貝利事故是人類歷史上經(jīng)歷過的最慘痛、最無可挽救的災難:
超過336000名居民被迫撤離; 災難釋放出的輻射線劑量是二戰(zhàn)時期廣島原子彈爆炸的400倍以上;
核輻射產(chǎn)生的塵污染飄往眾多地區(qū):包括前蘇聯(lián)西部的部分地區(qū)、西歐甚至北美東部;
官方認為死亡人數(shù)可達4000人,但有近30萬的人患上癌癥,1/3人在事故發(fā)生20年后去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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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評價:“這部劇,沒有妖魔鬼怪,卻讓我看完后渾身起雞皮疙瘩。”因為赤裸裸的歷史真相,比任何虛構的故事都要震撼和慘烈。
“ 我們知道,費迪南德被殺是一戰(zhàn)的導火索,泰坦尼克號出事是因為撞上了冰山,李·哈維·奧斯瓦德殺死了肯尼迪。我們都知道切爾諾貝利爆炸了,但沒人了解它為何會爆炸,我想要還原真相?!?/span>
導演Craig Mazin?在接受采訪時談到為什么要拍攝《切爾諾貝利》:
“它不是災難電影,而是關乎人性、真理和謊言?!?/spa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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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場災難中,你能看到人性的卑劣像一只手,將你拽進絕望的深淵。
也更應該看到人性的光輝在黑暗中被放大:有人試圖撒謊掩蓋真相,但有更多的人承擔起了責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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謊言的開端
一聲巨響,核電控制室里所有人都懵了。
核電站的技術人員第一時間沖進控制室,報告上級,反應堆堆芯爆炸。
可是副總工迪亞特洛夫劈頭蓋臉地訓斥,“你腦子亂了,RBMK反應堆的堆芯不可能爆炸,只是水箱爆炸了?!?/span>
負責操控的阿基莫夫也一直在說:“我們的操控無誤?!?/span>
情況真的有這么樂觀嗎?
另一位核電站操控員問阿基莫夫:“你聞到金屬味了嗎?”那是爆炸后,化學物質在空氣中迅速的擴散。
迪亞特洛夫走出實驗室,透過炸碎的玻璃看向外面,分明一地的石墨碎塊。
基礎放射性探測儀表顯示現(xiàn)在的放射量已經(jīng)達到儀表上限3.6倫琴,他只說了一句:“3.6倫琴,不好也不壞?!?/span>
無獨有偶,當他向廠長布卡諾夫匯報情況,聽到3.6倫琴的輻射值時,廠長也說了一句:“不太好,也不太壞?!?/span>
而RBMK反應堆專家瓦列利接到電話,聽到這個讀數(shù)時,則擔憂地說:“那還挺嚴重的,你們應該撤離?!保ㄈ梭w暴露在輻射量3.6倫琴的環(huán)境中一個小時,相當于日常在自然環(huán)境中,每小時接收到的輻射量的33萬倍)
可是卻被粗魯?shù)拇驍啵骸澳阍谶@個委員會中的作用就是應對反應堆產(chǎn)生的功能問題,沒有其他任務。政策更不是你可以討論的問題,明白嗎?”
這些人選擇了裝聾作啞,掩蓋真相,推卸責任。
三人開小會,明面上匯報情況,暗地里搶著推卸責任。
副總工隱去爆炸事實,向上級匯報核電站事故時,只說是火災,“我們是按照總工程師的方案進行測試的?!?/span>
項目總工程師福明也拒絕背鍋,直指迪亞特洛夫才是測試的直接監(jiān)督人。
廠長布卡諾夫聽到消息,卻想著會不會影響自己的官帽:“我得把這件事告訴中央委員會,我的核電站著火了,但我怎么會有責任呢,我當時在睡覺?!?/span>
謊言的高潮,是一場緊急會議。執(zhí)行委員會趕到廠長處聽取事故情況匯報。
廠長解釋,這是一次由于水箱爆炸引起的火災,事故已經(jīng)被控制。并且暗示各位官員這是國家機密,不要泄露這次事故造成負面影響。
然而有官員表示,在路上看到了外面有人在嘔吐,有人被燒傷,甚至空氣都在發(fā)光。(切倫科夫效應:粒子在煤質中傳播速度超過煤質中光速時產(chǎn)生的輻射效應。)
他建議應該安排全鎮(zhèn)民眾撤離。
雙方爭論不休時,老領導發(fā)話了,“我好奇你們有多少人知道這所核電站的名字。”
很多人才反應過來,他的名字,叫做弗拉迪米爾·伊里奇·列寧核電站。
這不是人民的核電站,而是國家的核電站。比起周圍人的人身安全,這件事會對中央造成何種影響才是應該被首要考慮的。
于是,他下令:
用導演的話說,“在災難的另一頭,你看到國家仍在拒絕嘗試并試圖壓制真相,他們第一直覺是:不要告訴任何人?!?/span>
這一個又一個的謊言背后,其實就是集體的不負責任。
被欺騙的民眾
故事開頭出現(xiàn)的那對消防員夫妻,來自于女作家S.A.阿列克謝耶維奇寫于1997年的非虛構作品《切爾諾貝利的悲鳴》。
根據(jù)書中描寫,凌晨1點25分,切爾諾貝利核電廠軍事化第二消防站接到火災警報,當班值勤的28名消防隊員立即出動。
當時他們沒被告知是反應堆爆炸,有的人還以為是一場普通火災。
“沒人告訴我們是反應堆的事”。
根據(jù)當時一名消防車駕駛員格里戈里·赫梅利的憶述:
我們在凌晨1:45-1:50時到了那里……看到了散落的石墨屑。 米沙問:“那是不是石墨?”我踢開了它,一個消防員撿起來看了一下,說:“這是熱的?!彼鼈冇写笥行?,小的能夠拿在手里……
我們對輻射了解得不多,即使是在那里工作的也是如此。卡車上沒有水,米沙開啟了一個消防栓然后我們把水對準了房頂。
那些上了房頂然后死了的小伙子們,他們爬上了梯子,然后我就再沒看到他們……
另一位消防員阿納托利·扎哈洛夫則回憶:“我還記得當時向隊友開玩笑:‘如果我們都能活到早晨那是非常幸運了?!?/span>
在劇中,消防員瓦西里親眼看到自己的戰(zhàn)友到達事故現(xiàn)場,撿起落在地上的碎片,手便開始潰爛。
而他自己遭受了1600倫琴的巨量輻射,被送往莫斯科隔離治療,他的妻子看著他每一天都判若兩人。全身的顏色從藍色、紅色到灰褐色,皮膚龜裂,全身長瘡……
當執(zhí)行委員會的官員會被那句:“這正是我們發(fā)光發(fā)熱的時候!”而鼓掌歡呼時,是這一個個普通人奮斗在前線,用自己的生命試圖去拯救更多人:
一名核電站工作人員,為了保證同伴順利進入核反應堆大廳,用身體抵住高輻射的大門,眼見身上傷口大面積綻開。
值班長和技術員為控制災情擴大,進入總控室手動關閘門,冷卻反應堆。
兩人暴露在輻射中,一邊關著數(shù)不盡的閥門,他們動作放緩,意識逐漸渙散,皮膚滲出血跡。可他們手上的動作都沒?!?/span>
劇里有個畫面,核電站爆炸的瞬間,它的上空升起炫目的光柱,居民們被這奇異的景象吸引,走出家門,靠在大橋上欣賞。
男人們拿著伏特加,女人們穿著裙子、推著嬰兒車。
慢鏡頭略過他們的發(fā)梢、孩子稚嫩的臉龐,在柔和的燈光下,如雪花般的塵埃漫天飛舞——那是核電站爆炸后的放射性塵埃。
可是這些普通的民眾毫不知情,他們只是互相依偎,看著那束藍色光柱,說:“好美?!?/span>
謊言的代價
爆炸發(fā)生的第二天,所有的市民依舊毫不知情,像往常一樣趕去上班,孩子們在上學路上兩三成群,奔跑追逐,仿佛一切如故。
然而鏡頭一轉,被核物質污染的輻射云正在緩慢移動,逼近市區(qū),而云朵的下方,一整片森林在快速地死去。
就在孩子們剛剛走過的,通往上學的路上,一只鳥突然跌落在地面,無力地掙扎。
就像阿列克謝耶維奇在《切爾諾貝利的悲鳴》中的描述:
“輻射使森林里的動物生病了。這些動物無助地四處走動,眼神也充滿悲傷。獵人們感到害怕,也舍不得射殺它們。” 書中提到當時的市民什么公開信息也得不到,他們決定追隨鳥的軌跡?!爸灰新槿负网澴拥牡胤剑祟惥涂梢陨?。”
但是,他們不明白為什么鳥有時會不停地朝車窗撞來:“好像瞎掉一樣。那些鳥不是瘋了,就是打算自殺。”?
根據(jù)記錄,蘇聯(lián)政府擔心引起人民恐懼,一直在封鎖消息,甚至在爆炸發(fā)生后的當天還在基輔大張旗鼓地慶祝五一節(jié)。
一直到事故發(fā)生后34小時,一些距離核電站很近的村才開始疏散,所以很多人在撤離之前就已經(jīng)吸收了致命量的輻射。
在爆炸后數(shù)月里,為了阻止核輻射繼續(xù)釋放,蘇聯(lián)動員了幾十萬人,在被炸毀的4號反應堆機房上方,修建了一座170米長、66米高的鋼筋混凝土和鋼板結構的“石棺”。
以封閉住殘留的近200噸放射性熔質,其中包括對人類而言極具危險性的30噸放射性塵埃。
石棺封頂后,為了表示慶功,他們在石棺上方插上了蘇聯(lián)國旗。
阿列克謝耶維奇在《切爾諾貝利的悲鳴》中寫到:
戰(zhàn)爭時,每四個俄羅斯人中有一個人死亡; 今天,每五個白俄羅斯人中就有一個住在受核輻射污染的地區(qū),總數(shù)210萬人,其中70萬是兒童。
切爾諾貝利事故輻射是白俄羅斯人口減少的最主要原因。
受害最深的戈梅利和莫基列夫地區(qū),死亡率比出生率高出了20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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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故發(fā)生后,還有60萬到80萬人受招募回到疏散區(qū)內清除輻射污染物,被稱為“清理人”。這當中的10%的人犧牲,16.5萬人落得殘廢。
蘇聯(lián)政府將這場事故宣傳成一場戰(zhàn)爭,而偉大的蘇聯(lián)人終將贏得戰(zhàn)爭的勝利。
一位受到污染的清理隊員從現(xiàn)場回家后,特意把當時佩戴的帽子送給了自己心愛的小兒子。
可是兒子卻因為長期帶著那頂帽子,患上了腦癌——因為沒有任何人告訴他們這些防護的常識。
你看,死亡并不是只有當下,切爾諾貝利核泄漏造成的影響是十年、二十年、甚至上百年,涉及幾十萬人。
歷史不是電視劇,可以重頭再來。但依舊忍不住要問:如果當時,無論是技術人員還是委員會能夠早點采取措施,是不是可以將傷害降到最低?
有時候,人之所以謊言是因為無法面對要承擔的嚴重后果,但你要知道謊言的代價更可怕。
正如《切爾諾貝利》開篇的那段話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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